我有旨蓄 亦以御冬

四时已尽，岁月忽老。花开花谢，寒来暑往，白了人头。冬，是用来追忆的，孟春的时光染绿，殷殷期待；盛夏的碧水风荷，星空下的沉默；深秋的云水钓矶，无声悲喜。这一切，已成为过去。而今，一片萧瑟中，惟芦花轻盈而柔软。自古蒹葭秋水伊人相映成趣，似乎芦花荡里缺了红颜，便失去了所有的颜色。多少落寞淹没尘埃，多少繁华遗落雀台。面对滚滚流沙，一水天涯，无论失落抑或躁动，都化作沉寂。渔夫与大河，弱水清和，宁静相依。

冬天的被窝是人生一大享受，多待一刻也舒坦。不谈生计，能一大早把渔夫从热乎乎的被窝里拉出来的，也只有鱼了。奈何，钓鱼的终究弄不过电鱼的，人家每天凌晨3点就开工了，一直折腾到中午才消停，实在比渔夫勤奋太多。除了趁着电工卖鱼的档口试试，别无他法。调门也不敢起的太高，能钓到一条鱼就很不错。大河里的鱼类，论狡猾，当属鳡鱼、翘嘴，稍有动静，瞬息远遁。八条船集中电捕那段时间，上万斤鱼中，翘嘴也不到10条，还是少不更事的那种小家伙。鲤鱼、草鱼、鳊鱼、鲶鱼遭了灾，每天多则1万多斤，少则几千斤被电上来。这么一来，手竿、抛竿全哑了火，打游击的路亚运气好的话会遇上鱼群，还能弄上一两条。

河里的小鱼被电的晕头转向，面对这种不费吹灰之力便唾手可得的美食，不用说中上层的鳡鱼翘嘴，底层的鳜鱼、乃至嘎子都浮上水面大吃一通。先前屡试不爽的铁板渐渐收效甚微，20克以上的铁板没法慢收，猛鱼懒得理睬；加个毛毛钩，水阻大了些，铁板的泳速慢了下来，终于看见鱼了，个体还不错，3斤出头。

仿生钩拖钓上小个体的概率要高一些，小鱼钓上来只能放掉。一度又改为蝮蛇亮片，流水里收亮片是个苦差事，往往打一百竿也就那么一口，亮片才一个三本钩，中鱼率相对低了许多，上大物的机会就更少，能不用还是不用。

盒子里的拟饵差不多都试了个遍，缓沉铅笔便成为我使用概率最高的拟饵。或许是铅笔的姿势更加的撩拨，好几条5斤以上的大家伙着了道。只要耐着性子慢收，总会给你一两口的机会，中不中看你运气了。

好的时候，渔夫能钓到3、4条像样的鱼。一般都趁着鲜活，送去给老头老太太尝鲜。而且，我也总觉得，老家那眼烧柴火的土灶，那口能煮五十斤米饭的大铁锅，加些土菜油、辣子、花椒，这样烧出来的鱼，味道无以伦比。

得闲了，渔夫爱往林子里钻。渔夫是大山里长大的孩子，山里板栗、野柿子之类的野果子没少吃。驹中隙，石中火，梦中身，一晃三十年，小手指般大小的野柿子树已然小腿那么粗了，红彤彤、密匝匝的野柿子招来了成群的鸟雀。只是渔夫失去了猿猴般的身手，望着鲜甜的果子流口水，绕着树转了一圈又一圈，就是爬不上去，那模样就像一只吃不着蜂蜜的狗熊。费尽心思，总算用石头砸了几个下来。密林深处，夹生着一颗胡柚树。江浙一带胡柚遍地，江西就很罕见，也许是鸟儿带过来的籽。附近的大山我都遛遍了，只有这么一株，树上结了九个果子，一并下了。

渐渐的，大河里的鱼越来越少了。似乎渔夫只是为了陪着大河，看着大河一年几度鱼来鱼往，潮起潮落。本来就不多的钓鱼时间，几乎都把路亚当串钩使，挂上几个蚯蚓，坐在水边发呆。河里乱石沟坎摸不清，激流总把坠子卷入死角，再也拉不上来。偶尔，一条嘎子咬的死死的，被拿了上来。这嘎子不小，够吃一顿美美的。

人世几回伤往事，山形依旧枕寒流。叹光阴，能几度。一个无所皈依的人，迷失在时光里。每一个季节都会绽放花朵，雪花，无疑是冬天最美的花朵，或融化在你的掌心，或永远的失去。多么可惜，晶莹的雪花，只落一个冬季。清寒的夜，不染纤尘，新月如钩，鱼色如银。渔夫守在水畔，等着鱼，等着第一朵雪花翩然飘落，等着春上柘林、陌上花开。